人物
时段
朝代
诗文库
故孔氏夫人墓志铭 宋 · 王庭圭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一五、《卢溪文集》卷四五
夫人孔氏,世居临江军新淦,其族甚大,不知其所以徙。
异时经甫伯仲以文章居显位,名重天下,世号清江三孔,遂为一世名门,士大夫伟其望而争与为婚。
逮崇宁钩党之说起,取元祐以来名卿才士悉陷党中,皆一时俊异也,于是三孔散徙,不敢以谱系自矜。
唯夫人父俊民实其近属,为潭州湘乡县
庐陵郭氏接境壤,知郭氏世业儒,有字君建者名播州里,遂以其女归其子景闻焉。
景闻既筮仕,监户部酒库,获转运司文解。
夫人年二十三归之,入门而少长相庆,喜其有孔氏家法而无孔氏阀阅气。
其祖姑老至百岁,封孺人,夫人事之积年,不见有苟慢之容。
事姑尤谨,上下戚疏靡不愉悦。
景闻所居当新淦舟车之冲,故人宾客日至,夫人密为具酒食,咄诺而集,曰:「此吾职也,虽卖奁中物亦当为之」。
景闻初为某州税官,惧瘴烟,不敢携家属。
夫人生三子,长曰仔,已能立。
次曰份,未冠,夫人日遣从师问学,夜则烛短檠置座隅,听其诵书。
份亦颖然异于常儿,自知刻苦磨砺,以成其材。
景闻罢官归,是岁科场份已预乡荐,景闻亦惊叹息,闾里识之者尚少。
明年试礼部,遂登第,归荣其亲。
于是人始知其材而翕然称誉之,且叹古之所谓贤母者,于夫人皆可考也。
自出官,堂除三郡教授,改宣教郎,才誉寖闻于时矣。
幼子伟,早夭。
女二人,长适李扬,次适乡贡进士罗全德。
孙男五人,杞、梓、椿、枢。
夫人以绍兴辛巳七月二十六日终于家,年六十有七。
某年某月某日葬于新淦畴陂之原。
左朝散郎通判赣州罗钦若叙夫人之行状,其孤又以景闻之命来请铭。
为之铭曰:
孔氏崛起,震惊南斗。
一时声名,风生雷吼。
江西氏族,无出其右。
夫人在室,世习熏揉。
来宜其家,为妇为母。
以义教子,磨光剔垢。
梯云取官,如探怀袖。
夫人之荣,尚考于后。
有怀梁仲经 金末元初 · 杨奂
美人荧荧在何处,海阔天低隔烟雾。
珊瑚零落芙蓉空,咫尺相望迷去路。
翠辇金舆双凤皇,风吹环佩声琅琅。
壶觞狼藉事已往,一日万里愁茫茫。
刘郎竟是谁家客,岁晚霜华林叶赤。
美人荧荧在何处,鸭绿江头江月白。
清江六贤祠记绍兴三十年三月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二一、《胡澹庵先生文集》卷一八、雍正《江西通志》卷一二四、道光《清江县志》卷二三、《南宋文录录》卷一○
徽猷阁直学士致仕向公归清江旧隐曰芗林,饭疏饮水,徜徉田间。
常怪佛老之庐突兀相望,而学宫卑陋弗敞,乃辍月廪,积三百万钱,将创阁以庋书于讲堂之上,且侈大其制,以风学者。
未就而捐馆,其子右承议郎蕲州通守澹始克卒公志,宏规殊裁,改一郡之观。
于是伯仲相与谋曰:「是邦人物如刘氏兄弟时则有若侍读原甫、舍人贡甫,孔氏兄弟时则有若舍人经甫侍郎常甫郎中毅甫,皆一代伟人,请图其像于阁,以模楷后学,不亦可乎」?
教授宗君翔子飞与诸生闻而韪之,则相与谋曰:「公作此阁,繄名教是赖,并绘公像以六五贤,不亦善乎」?
皆曰:「诺」。
既绘事僝工,则又相与谋曰:「是不可无记」。
乃千里走书衡阳,请记于某,而删定方君畴耕道亦书见速。
某顷位于朝,常辱公之知,且常撰杖于尚书晏公景初、侍郎曾公天猷及李公似之,闻之三丈绪论,得公之为人颇悉。
矧此又盛德事,某安得以固为解?
曾子曰:「吾尝闻大勇于夫子矣」。
是勇也,优游舂容,不动辞色,而置天下于磐石之安。
忽焉遭之,则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兕虎不能惊,乌获不能猛,秦成不能力,圉荦不能捷,州绰不能搏,贲育不能守,狄弥不能军,北宫黝不能逞。
是奚术而然哉?
其必有不恃势而强,不假怒而威,不借兵而胜者矣。
方司马公奸党之碑立,天下不敢言,公独以为不可。
刘公器之南都陈公莹中南康,天下皆以为当然,公独以为非是。
方伪楚君图天下,阴拱而观变,公独扶义而麾之,挫虓虎而夺之气,岂非至大至刚如曾子之所闻于夫子者乎?
今夫天下皆乱而己独治,在独善者处之,不害为太平。
天下皆治而己未治,在任重者处之,犹以为未至。
当睦寇作于东南,非天下皆乱之时乎?
而危言危行,奋不顾身,可谓己独治矣。
方持橐时,朝廷清明,内自宰相以及百执事若而人,外自部使者以及守宰若而人,虽不能皆贤,然往往号一时选,非天下皆治之时乎?
而以柱史一言,力求去职,岂不以己或未治,而任重者固应尔耶!
初,公之帅长沙也,力屈城陷,议者咎公以不死。
窃尝诘其故矣,方虏骑长驱江左,席捲湖外,公以千百乌合之众战百万方张之兵,守一城以捍一路,蔽遮湘南,沮遏其势,荆广之不亡,公功为多。
当是时,所至望风犁颡,献城而图存者不可以缕数,受伪命假守者相环也。
舍此不议,而以死节病公,是大不可哓也。
故尝论天下有重可有重不可。
理可得而我勤之,此重可也;
理不可得而我勤之,此重不可也。
公移尺书键睢阳,如形格势禁,而志不得于咸阳
传寸檄扼伪楚,如招放豚,而志不信于柱史
折箠以鞭丑虏,如驱群羊,而迹不容于群小;
以孤忠缔万乘,如胶投漆,而位不登于三公
盖公之所可者,理可也;
而其不可者,理所不可也。
或曰:「子之言似矣,是祠非合古也。
且礼,法施于民则祀之,以死勤事则祀之,以劳定国则祀之,能禦大灾则祀之,能捍大患则祀之,非此族也不在祀典,是祀毋乃不典乎」?
某曰:「不然。
昔固有所谓乡先生没而可祭于社者,又有所谓有道有德者使教焉,死则以为乐祖祭于瞽宗者。
公也与刘氏、孔氏兄弟皆有功于名教,与乡先生孰多?
以道德教人,视乐祖孰优?
像而祀之,独不得与祭于社、祭于瞽宗者比乎?
然以劳定国,能捍大灾,公有何愧焉」?
公讳子諲,字伯恭
绍兴三十年清明后五日记。
清江经史阁记绍兴三十一年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二一、《胡澹庵先生文集》卷一八
绍兴丙子冬十一月癸巳,经史阁成,士民和会聚观,填郭塞郛。
经始者实芗林先生徽猷阁直学士致仕向公也。
其子右承议郎通守蕲州澹抵书衡阳,属庐陵胡某为之记。
窃尝谓公之威誉德业,虽赫赫在人耳目,然其大节世容有未尽知者。
方应奉之法行,朱勔花石荡上心,天下侧目,公力疏其奸欺。
王黼羡馀之献,四方风靡,公力回狂澜而止之。
白时中当国,人争舐痔,公独连指其私。
方靖康之变,范琼大掠近郊,莫敢谁何,公独落其角距。
方司马公奸党之碑立,雷风见异,而天下不敢言,公独口詈心非,以为不可。
刘公器之南都陈公莹中南康,群小以为当然,公独乞召用;
后犬虏寖萌,朝廷始欲大用器之,如公所请。
方伪楚将异图天下,阴拱观变,公独仗义而麾之,挫虓虎而夺之气。
南都尹与伪楚有连,若欲为地者,天下寒心,公逆折其辅车之势。
伪齐入寇,合淝之军声言乏粮,潜师欲遁,公键以大义,遂破刘麟貔虎之群。
方偃藩平江,上亲题赐舟曰「泛宅」,以视异数,公奋然引疾,不三月而乞身。
方丑虏垂颐中原,附和戎以进者相踵,公独异议勇退,徜徉林泉者十有五年。
公之卓识远见如此类者,不可缕数。
胡文定先生尝云:「向公气节忠鲠,徇义忘私,正今日扶持三纲,可备使令之人」。
噫,公倘无恙,可使金虏寝谋,朝廷奠安,岂止备使令而已乎?
然则兹阁之作,必非偶然者,宜记也已。
其词曰:维清江山川蹇嵼,异人间出。
厥初佛老氏之说胜,争贲塔庙以徼福。
木天渠渠,崛起百增,上儗旋极。
雕磶居楹,甍标切云,奔星更于闺闼,仰攀撩而扪天。
惟学宫薾然不敞,颓垣败壁,赤白漫漶不鲜,杗桷桡折,级砖破缺,主师玩视若传舍然。
芗林公独耻之,乃辍月廪,啬衣觳食,将创阁以庋书于讲堂之上,且侈大厥度,以张斯文。
未就而捐馆,太守东平王公复始视事,韪公之画,喟曰:「是与贲塔庙以求福者有间矣,吾可不卒其志」?
乃敕新喻宰任君诏发其储,得三百万钱,鸠工庀材,成以不日。
东西五丈,南北倍蓰,凡为屋二十有四楹,规模岌嶪,轮焉奂焉。
且以石曼卿石刻三大字揭其上,易一郡之规。
通守公喟曰:「是邦前哲若刘氏兄弟时则有若侍读原甫、舍人贡甫,孔氏兄弟时则有若舍人经甫侍郎常甫郎中毅甫,皆一代人杰,而典型弗存,蔑以示后,甚非古所谓乡先生祭于社之义。
请图其像于阁以标表后学,不亦善乎」?
皆曰:「诺」。
既绘事僝工,峨冠云集,胥化翕然。
教养之关增崇,而蚩尤之庐日污;
周孔之道益尊,而黏湛之说自屏。
清江渊渊,飞阁峣峣,道光匪兕,音革蜚鸮。
阁皂山,頫章贡水,山峨水远,隆栋屹峙。
天子之教,惟芗林公是敷;
多士之学,惟芗林公是劝。
六艺渊源,三史淹贯。
江之汤汤,源深流长。
天子万寿,公亦不朽。
兰茁其芽,克昌厥后。
爰镌山骨,三十一祀,刻以诏远,俾知作之自。
建昌经甫 明末清初 · 陈邦彦
七言律诗 押庚韵
相逢何必旧知名,海内朋交亦弟兄。
最喜盍簪同意气,况于华胄又宗盟。
蘧庐剧语皆忧国,梓里褒衣解治兵经甫及同志六子,奉江院檄练乡兵二千人,流寇、客兵无敢骚其境上。)
天下未平才俊少,匡庐宁许老长城。
薛经仲诗集序 南宋 · 晁公溯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九七、《嵩山集》卷四七
孔子作《春秋》之时,盖曰诗亡矣。
天下其果无诗乎?
《麛裘》之歌,《沧浪》之歌,可不谓之诗哉?
夫谓之亡者,非真无诗也,或出于童子,发于里巷,而不衷于礼义,非大雅之士之所为也,何辱观焉?
如是而谓之诗亡可也。
汉《房中》之章,与夫魏、晋、宋、齐、梁、陈、隋、唐之间,盖亦有作者矣。
孔子之时,皆止于童子委巷之人,士独不能欤?
夫士之所为而无以异于童子委巷之人,则恶得谓之诗也?
魏、晋、宋、齐、梁、陈、隋、唐之间,其声淫矣,又孰有安乐怨怒哀思之辨也耶?
虽然,礼义之泽有盛衰,不幸而衰,亦未有至于尽亡者焉。
或有谓夫子没而微言绝,言固微矣。
望其传者一二于千百,而谓之绝则不可也。
予幼而喜为诗,求诗之尤者,见韩退之于唐独称李、杜。
子美之诗,掩魏晋以来,其殆庶几乎《三百五篇》,无乃所谓望一二于千百者欤?
诗之道,噫,其难哉!
既壮而求于世,今之世谁不为诗?
乃得薛仲经父之诗,于李杜为近,而甚爱之。
古之风人不得而见矣,见其近于李杜者。
斯去孔子之后,而大雅之风犹在,岂易得焉?
或曰:「子之取于诗不太啬乎」?
予则叹曰:孔子之时,诗盖亡矣,予又何啬?
仲经父既死,其子纯志婿于予,录其诗并文若干篇,以示予。
予于是乎言,使览者知诗之所以亡与可以兴。
其果有兴也,仲经父有功于斯文也大矣。
虽仕不达而且蚤死,其视区区得志于一时,既老而无以自托于斯文者,如何也?
其行义年,予尝志诸其墓,故不著,独著其所得于诗者也。
焚楼行丁酉 清 · 蒋士铨
 出处:忠雅堂诗集卷二三
罗经甫名仁美,歙人居江都
继娶龙游,前妻遗子六龄名阿都,十三龄女名宦姑。
继妻皆抚之,上以事老姑。
呜呼李夫人,生女才一春。
牙牙索乳哺,复有八月身。
顺治改元岁在酉,扬州孤军不能守。
四月围城旦夕破,罗家继妻楼下坐。
命婢菊花积薪绕高楼,上堂拜姑还自贺。
唤夫来,听妾言。
我家妇女多,城破难尽全。
君力但可负母手携子,其馀未可累累牵。
姒刘氏,女宦姑。
妾梅与李颜如花,兵来岂堪为兵孥。
若辈云何我志定,佥曰惟夫人是听。
明日城崩西北隅,夫人一呼众声应。
夫犹豫,脚趑趄。
子阿都,牵娘裾。
娘曰事急矣,掷子投其夫。
唤婢菊花急举火,婢身入楼足在枢。
嘻嘻出出半天赤,经甫负母携子出。
楼中蹴踏如鼓声,想见婵娟焦烂急。
经甫出门去,遇卒刃斫之。
二指堕地母脱离,阿都惊逸谁得知。
此时性命在呼吸,罗家狗来龁卒衣。
绕卒人立啖卒面,卒与狗斗主人窜。
母坐下雷塘,阿都侍母旁。
狗觅经甫牵衣裳,导之见母儿心伤。
明日还家拨馀烬,十三人骨相偎引。
楼前一足乃焚馀,菊花左股看奚忍。
吁嗟乎,西华门上埋尸处,却是南唐公主墓。
此时梅花岭畔葬衣冠,烈妇忠臣相指顾。
君不见广储门内樊园左,中有宋姬堂下火。
青天白日闪灵旗,火里莲开十三朵。